【文/柏原祥】移樹或護樹的議題,難道只能發展成零和的對立?當然不是的,關鍵在於,我們對於杷城大排這條最貼近鎮民生活的溪流,存在什麼樣的想像,如果我們只是把它當成會氾濫成災的惡水,或漂浮垃圾的臭水溝,當然只會想把堤防加高、加厚阻隔,也把活著的樹木,當成會阻塞河道的漂流木;如果願意系統性的思考,定位杷城大排是可親近的溪流,樹木將會是美麗的風景、鎮民的朋友。
埔里鎮公所移樹這次造成這麼大的風波,不是技術或專業問題,而是整個決策考量,只導向「移樹」一種答案,當發現反彈聲浪愈來愈大後,說法盡出,卻開始陷入以下的邏輯謬誤。
鎮公所說:「因為鄰近居民說樹木造成嚴重蟻害,所以要移樹」。護樹鎮民質疑:「小孩子頭上長頭蝨,難道要砍頭,為什麼不先朝蟻害防治著手?鎮公所又說要種新樹,保證以後沒螞蟻嗎?」
鎮公所說:「因為茄苳長很快,根系會長大,擠壓堤防,造成破裂,恐導致潰堤」。護樹鎮民質疑:「那移走樹木後,為什麼又要種櫻花等樹木,難道不擔心這些樹長大,又再度破壞堤防嗎?而且移樹目的地是第三河川局眉溪堤防,會什麼還要把「兇手」送去害人家」。
鎮公所說:「1400萬的經費是花在人行步道上,不包括移樹,由第三河川局出面移樹,鎮公所沒出一毛錢」。護樹鎮民質疑:「1400萬人行道蓋在你說有安全疑慮恐潰堤的杷城大排上,如果被沖走了,那不是更浪費錢?」
鎮公所說:「第三河川局在眉溪堤防挖的樹坑,設計有導根板,不會讓樹木破壞堤防」。護樹鎮民質疑:「有這麼好的工程技術,為什麼不是導根板移來杷城大排,而是活的樹木移至眉溪堤防?」
鎮公所說:「18年的樹都長那麼大了,再18年那還得了,大排堤防會被擠壞,造成潰堤」。護樹鎮民質疑:「你把樹移走留下大樹坑或種下新樹苗,難道會比現在樹木緊抓土石來得安全?鎮公所目前沒有修堤防的錢,為什麼非要現在移樹,把18年後的潰堤危機挪前?」
前述一連串的謬誤,出自於執政者欠缺換位思考,僅以防堵的思維來看待杷城大排及護岸堤防及護岸上的樹,卻忘了這排樹木形成的水岸風景,已經深化鎮民的記憶裡,鎮公所在未經全面性的公開討論,也未給予更美好的想像,如今硬是要將埔里現有,而且已經日漸稀少的美好生活情景抽離,遇到的反彈可想而知。
訪視杷城大排附近地方耆老,指出杷城大排40年前的前身,是在枇杷、杷城里蜿蜒的野溪,生態相當豐富,可以釣到對水質相當要求的溪哥,常有水鳥在水草間覓食,婦女在溪旁湧泉洗衣,做米粉的工人,將竹篾擺在溪旁曬太陽,近60年來,唯一暴漲淹水的紀錄是1959年發生的87水災,但自從杷城大排將野溪截彎取直、匯集溪水以後,再配合馬榮吉、張鴻銘鎮長時代所做的上游下水道及東埔野溪整治,此後絕少氾濫成災。
這樣一條絕少氾濫的溪流,迄今仍讓鎮民難以親近,除了從護岸下到溪邊困難外,上游有化工廠、紙廠,包括鎮民的家戶污水,都是排放到杷城大排裡,水面不時出現顏色怪異的泡沫,而少數鎮民將杷城大排當成後院的垃圾場,將整包垃圾、甚至家具、殺蟲劑倒進排洪道,水流緩和的地方,大量的瓶瓶罐罐及塑膠袋漂浮,如此不堪聞問,遠望看起來就骯髒的河川,要怎麼樣讓人親近。
一個渾身髒污的女孩子,你在她身上塗上香奈兒頂級化妝品,請問她能有多美?杷城排洪道周邊的環境、水質就是很糟糕,即使鎮公所爭取1400萬做好人行道鋪面,還是沒有觀光客想一親芳澤的,如果連個遮蔭的地方都沒有,恐怕連鎮民都不想在那泡茶聊天了。
鎮公所對於杷城排洪道的思維,或許跟部分部分鎮民一樣偏狹,「她就是一條製造麻煩的溪流」、「她就是一條骯髒的溪流」,就像是童養媳,她的未來已經注定、也被放棄,於是大排周邊的公共建設,欠缺長遠系統化的考量,移樹的問題就是一例,試問樹會阻塞河床斷面的依據是什麼?把樹移走後的替代方案是什麼?移走的樹,跟種新樹怎麼保證能夠提高存活率?沒有樹的護岸,要花多久的時間回復綠意?
杷城大排一年四季水量很豐沛,未流經市區的水質相當清澈冷冽,她的本質是美好的,但經過市區,卻變糟了,部分鎮民卻反過頭來怪她太髒,應當要加蓋,也怪她岸邊的樹製造蟻害,還怪她會造成洪災,人們卻忘了,她以前只是蜿蜒的小溪、餵養了許多魚蝦、孩子夏日最喜歡下水陪她嬉戲,對照過往與現在,一切都是人們的私欲帶來改變。
如果杷城大排重新定位,在上、中、下游做全面性的整治,而非只是專注在流經市區的河段景觀或昆蟲病害,也把自然生態萬物當成鎮民共同來考量,護岸安全、鄰近居民生活品質、觀光景觀、生物多樣,是否能達成多贏的局面。
並非這些樹不能動,而是動之前,你已經全面考量,想方設法盡力規劃了嗎?如果沒有,又要怎麼說服我們未來會變得更美好?
照片說明:綠色照片引用自「埔里影像故事館粉絲團」
埔里鄉情老照片老故事─埔里大潭仔
大潭仔是古早埔里囝仔最愛的戲水與玩水的天堂,大潭仔原位於今杷城里活動中心一帶,有一個很大的水門攔住溪水,形成一個水潭,水質十分乾淨,是孩子們戲水抓魚蝦的好地方。尤其很多博傑囝仔喜歡手腳並用踩著90度的ㄇ型小踏板,爬上3、4公尺高的水門上,一躍而下大膽玩命跳水。民國70年代起此地進行杷城排洪道治水工程,大潭仔美景從此消失,只成追憶。